蚕

王维渭川田家斜光下的水墨丹青,山水中


贞观之治以后的唐朝,又迎来了开元盛世。这个时期政治清明、经济发达、文化繁荣,为唐诗的丰富和发展培育了精神沃土,诞生了一大批才华横溢的诗人,如李白、王昌龄、张九龄、贺知章、王维等。他们将唐诗这一壶酒,酿造的芬芳肆意,李白的豪放、杜甫的沉郁、张九龄的高格、贺知章的清逸、王维的淡泊,风格虽不同,但都是为盛唐气象谱写出的华彩乐章。

被誉为“诗佛”的王维,他的五言诗多为田园吟咏,词句恬淡,意境超拔,不染烟火。这多少受田园诗始祖陶渊明的影响。王维曾多次在诗中引用“五柳”“陶令”典故,表达对陶渊明的致敬和热爱。

例如“秋风自萧索,五柳高且疏”,“复值接舆醉,狂歌五柳前”,“条桑腊月下,种杏春风前。酌醴赋归去,共知陶令贤”等诗句,诗佛的笔下的文字如清浅小溪,叮咚作响,缠绵不绝。

陶渊明在《归去来兮辞》中说:“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问君何能尔?心远地自偏。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。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”陶公远离喧闹的人群,在南山下悠然采菊,让一颗心不再以向上攀缘的姿态,缓缓落地。夕阳晚照,余晖默默,倦鸟归巢,这是人生的归途,也是身心的安顿。

王维化用陶渊明此诗之精华,在《答张五弟》诗中写道:“终南有茅屋,前对终南山。终年无客常闭关,终日无心长自闲。不妨饮酒复垂钓,君但能来相往还。诗中“南山”“无心”“自闲”“垂钓”“相往还”等用词,用的含而不露,恰当自然,也有一种远离权贵,归依田园,饮酒垂钓的闲适安然。

归隐田园似乎成了,似乎成为一种时尚,无论是过去,还是现在,人们在彻悟人生之后,寻求在田园牧歌中安放疲惫的身心。

公元年,曾经对王维有过知遇之恩的宰相张九龄罢相,盛唐开始没落,王维深感政治上失去依傍,又不愿意和李林甫等人为伍,尤其是安史之乱后,他被俘自吞哑药,心灵遭受重创。在这种心绪下他来到渭川田家,看到一幅晚归图,萌发了“归田园居”的念头。

渭川田家

斜光照墟落,穷巷牛羊归。

野老念牧童,倚杖候荆扉。

雉雊麦苗秀,蚕眠桑叶稀。

田夫荷锄至,相见语依依。

即此羡闲逸,怅然歌《式微》。

题解:

1.渭川:河流名,也叫“渭水”。渭水源于甘肃鸟鼠山,经陕西,流入黄河。川,《文苑英华》作“水”。

2.田家:种田之家,指农家。

题目点明了写作地点是在渭水河畔的一个村落。

注释:

1.斜光:斜阳。光,《文苑英华》、《全唐诗》作“阳”。

2.墟落:村落。《赠张徐州稷·范云》:“轩盖照墟落,传瑞生光辉。”

3.穷巷:陋巷。穷,《唐文粹》作“深”。

4.牧童:一作“僮仆”。

5.雉雊(zhìgòu):雊,雄雉鸣。《诗经·小雅·小弁》:“雉之朝雊,尚求其雌。”《礼记·月令》:“(季冬之月)雁北乡,鹊始巢,雉雊鸡乳。”雉鸟鸣叫是冬天结束的信号之一。

6.蚕眠:蚕蜕皮时,不食不动,像睡眠一样。

7.荷(hè):肩、抗。至:底本原作“立”。

8.式微:《诗经·邶风》篇名,有:“式微,式微,胡不归”之句,是服役者思归的怨诗。本诗中表示弃官归隐之意。

赏析:

“斜光照墟落,穷巷牛羊归”。夕阳西下,落日余晖映照村落,牧童赶着牛羊回到了陋巷中。

开头两句虽然只有十个字,但是“斜光”“墟落”“穷巷”“牛羊”这些极富田园色彩的画面接踵而至,为读者展现出田园牧歌似的恬静画面。

每天穿梭于屋舍林立的城市,很难有机会见到日出日落,红霞满天,更难见到牧童晚归,牛羊满山。如今来到田舍,眼前豁然开朗。一眼望去,和斜阳撞个满怀,和牛羊打个照面,心里的惊喜溢于言表。

“野老念牧童,倚杖候荆扉”。村里的老人惦念牧童未归家,拄着拐杖在家门口等候。

这一句以“念”字突显老人对孩子的牵挂,以“候”字进一步加深老一辈对下一代的关心期待。在老人心里,孩子们平安归家才是天大的事。常见的景致折射出淳朴的情感,形象生动。

“雉雊麦苗秀,蚕眠桑叶稀”。雉鸡鸣叫的时候,麦苗青秀,蚕儿睡眠的时候,桑树上的叶子逐渐稀疏。

月令中说,雉鸟鸣叫,冬天结束。冬去春来,麦苗泛青,桑叶茂密,蚕宝宝吃饱桑叶睡得很香,就等着结茧抽丝。这一句远处落笔,写春天的田野,近处细观,是蚕宝宝春睡图,读来趣味盎然。

“田夫荷锄至,相见语依依”。农夫们扛着锄头回家,彼此见面寒暄几句,道别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。

田间劳动结束,农人荷锄而归。这一幅寻常的晚归图,在诗人眼里却无比渴望这样的生活。他们一路聊着年景,话着家常,就像一家人一样,亲亲热热,依依不舍。淳朴的乡情跃然纸上。相比于官场上的的尔虞我诈,这朴实的乡音乡情让人倍感亲切。

“即此羡闲逸,怅然歌《式微》”。看到如此闲适安逸的场景,徒生羡慕,不由自主怅然地吟诵着《式微》。

最后一句是全诗的灵魂,作者发表了对村中所见的感慨,那就是“羡慕”。可是王维不是闲居种田之人,只有哼着思归的歌曲,来舒缓一下心结。

陶渊明有过躬耕实践,他的《归园田居》中说: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。道狭草木长,夕露沾我衣。”而王维从不曾荷锄,他只是有一颗归隐田园的心,他用这颗心描绘了一幅田家暮归图。

作者以白描手法,把农耕文明孕育的田园生活,从自己的视角,在一个斜光晚照的大背景下,将所见之人、之景、之情,如泼墨一般,完成了一幅水墨丹青,流露出诗人在官场郁郁不得志,向往桃花源的心志。

我们本来就从田园中来,在山水中行走,斜阳,村落,牛羊,麦苗,野老,牧童,曾经与我们朝夕相伴,曾几何时为了“学而优则仕”走出田园,怀抱“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”的理想,在仕途上费尽心神。如今,当“即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”时,心里又在呼喊“归去来兮!”

王维晚年隐居辋川,在这里清净自心,离尘索居,创作了大量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,禅意悠然的作品,无愧于“诗佛”称号。

本文为原创,百家号首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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