品名篇佳作，观世间百态，享人文情怀
文/张艳华首席编辑/彭外先
豆叶子，是家乡陆良的一道特色菜。走过许多地方，感觉只有家乡人会做这道菜，且做得非常好吃。
其实做法很简单，只要买一团洗净的豆叶子回来，合着洋芋一起煮，煮至洋芋“耙”烂时，用汤匙搅拌，使其糅合、入味。如果能把洋芋搅成泥状，更好。这样，洋芋里有豆叶子的清香，豆叶子里有洋芋的面软。入口，清香糯软，非常好吃。然而，洗豆叶子却不是件容易的事，必须体力好、耐心好的女人才愿意做。如今，愿意做的，大多是那些勤劳持家的中年妇女。
当蚕豆苗开花结荚后，将豆荚上端的嫩头掐下来，洗净，切细。要切得非常细。切豆叶子，尽可以看出一个主妇的刀功来。将切细的豆叶子放入筲箕里，揉洗。揉出豆叶子里的涩水，再用清水冲洗掉。要一遍一遍地搓揉，一遍一遍地冲洗，直到银绿色的豆叶子，变得碧绿清翠才可以。
前些年，几乎每年春天，年老的舅母都会叫她的侄儿媳妇来她家洗豆叶子。爱吃豆叶子的舅母已经洗不动豆叶子了。我没见过那个嫂子，却常听舅母夸她：“人家神饱力壮的，又干净又利索，洗豆叶子就洗得好啦！”
洗豆叶子这一天，舅母早早地就打电话给她在城里工作的子女们，叫他（她）们抽空回家吃豆叶子。舅母当然不会忘了打电话给我的母亲，因我的母亲也爱吃豆叶子。于是，因了新鲜的豆叶子，亲戚朋友们都聚会到了一起，胜似我们小时候家里杀年猪请客一样隆重热闹。
这飘着清香的豆叶子，在如今生猛海鲜随时能吃的年代里，可受人们的青睐了。它能养胃润肠，帮助消化，有益于健康，被人们视为绿色食品了。遥想当年，我们小的时候，许多人吃豆叶子都吃怕了。在那个贫穷的年代，豆叶子不是用来调换口味的，而是用来填饱肚子的。因粮食短缺，粗粮杂菜，是家家都必备的。
豆叶子，许多人家都备有，晒干了的，硬硬的，摸上去会硌手。煮时，要先用热水泡一会，泡软后才好煮。且，干豆叶子特别费油，要放足够的油煮出来才好吃，油放少了，清汤寡水，不但口感不好，而且吃过后，胃不舒服。儿时的同伴，常常哭着不吃豆叶子。贫穷的日子，哪家会奢侈得放足够的油煮豆叶子呢？
记忆中，我母亲那时煮的豆叶子似乎没有小伙伴们说的那样难吃。母亲会用腊肉皮煮豆叶子。腊肉是年前腌制的，家里来客人时，母亲用腊肉招待，皮子却留下了。要煮豆叶子时，母亲就用腊肉皮煨一锅汤，把肉皮煨得烂烂的，切成大小均匀的丁，再把泡软洗净的豆叶子放进汤里煮，洋芋也切成丁，一起煮。炉子里的火，烧得旺旺的，只听得炉子上的砂锅里“噗噗”作响。
母亲通常是一边踩着缝纫机，一边留意着砂锅，慢慢煨。我们放学回来，被屋里热气腾腾的香雾包围着，胃口大开，小小的心，满足而幸福。除了肉皮，豆叶子和洋芋，我都爱吃。母亲的巧和贤惠，把贫穷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。飘着清香的豆叶子，温暖了我的胃，也温暖了我的童年。
也曾奢侈地吃过一次豆叶子，那是我吃到的最为美味的豆叶子。朋友请客，在同乐大酒店。豪华的餐厅里，飘荡着轻音乐，淡淡缓缓，怡人心情。灯光明亮，旋转的圆形大餐桌中央，点缀着散发出淡淡芳香的鲜花。服务生彬彬有礼，把一盘盘菜肴传递给服务小姐。服务小姐再一盘一盘，精巧细致地摆上桌。每一道菜都具色香味美，诱人味蕾。一桌人，推杯换盏，吃得雅致又意兴阑珊。吃得快饱了，大家都慢斟细饮起来，且吃且谈。
这时，只见服务生又传来一道菜。一个精致的大方盘里，整齐地摆着一只只白玉瓷盅。服务小姐面含微笑，轻轻道一声“您好”，把一只只白玉瓷盅轻巧地送到每一位客人面前。瓷盅里冒着热气，飘着淡淡的清香味，是淡绿色的羹。什么羹呢？大家都不知。轻吸一口，清香糯软，爽口润喉。这是一种熟悉的口感和味道，但又不能确定是什么。究竟是什么羹呢？大家问。带着神秘微笑的服务小姐甜甜地一笑，报出菜名：豆叶子。满桌客人惊叹，豆叶子怎么会做得这么好吃啊，难怪口感这么熟悉！端起盅，每个人都喝得一滴不剩。
这样的豆叶子，恰似过去乡下穷人家的女孩子，嫁入豪门成了少夫人，身上一下子沾满了富贵的气息，让曾经的乡邻，认不出来了。但骨子里的朴实和清新未曾改变，这又让人感觉踏实、安心。记得那年在菜街口，遇一久未见面的同学。她是外地人，嫁到陆良来。夫婿很能干，自己也在一效益好的单位谋职，小日子称得上殷实富有。和她一同逛着买菜，问她想买什么菜，她说想找找有没有豆叶子。
我诧异，问她，你怎么也会吃豆叶子，是不是好的吃多了？她说，才不是哩，我家那位爱吃，我跟着也爱吃了。哦，原来是爱屋及乌呀，我说。她补充道，豆叶子还真的好吃呢，我从第一次吃到就爱上了。每年有豆叶子卖的时候，我都会买好多来放冰箱里冰着，慢慢吃。
不看别的菜，专寻豆叶子。在长长的菜街上，终于寻到一位卖豆叶子的女人。女人面前的笤箕里，摆满了豆叶子，一团一团的，碧绿清翠，极养人的眼。女人望着惊喜的我们，微微笑。同学问价钱，女人笑答，一块伍一团。同学说，我买得多，一块钱一团好不好？女人仍然笑着，轻言慢语地说，好说好说，买得多可以少点。同学像遇到宝贝一样，麻利地装了一袋子。真是买的人欢喜，卖的人也欢喜。寻常的日子，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小欢喜，才过出美好的味道来。
而我，看着那碧绿清翠的豆叶子，心里会想到一个女子。一个洗尽铅华的女子，人生将暮未暮，一颗心，被岁月汰洗得如同洗净的豆叶子，素淡、清净。（部分图片来自于网络，如有侵权请及时联系我们删除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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